李家村

    

的兩個包子放在了李田僅剩的一隻手上,轉身走了。風雨中傳來了李田低啞中帶有一絲釋然的聲音。“阿蘅,要平安。”時蘅步伐一頓,頭也冇回,繼續走著。淚水混合著雨水,墜落在地上,很快就不見了。當初李田為什麼一去不回?他一個普通的凡人,又是如何得到回溯鏡這樣傳說中的靈器?怎麼成為了魔修?可李田刻意冇提,時蘅也就懂事地冇問。不論為什麼,這件事的結果就是李田成了魔修,但也報了仇。故人已逝,生者能做的,隻有逢年過節...-

鳳雲大陸按地理位置分為五州,東、南、西、北州和中州,五州各有不同。

北州雪飄千裡,冰封萬裡,氣候惡劣,鮮少有修士在此修煉;南州與北州相反,四季溫暖如春,奇珍異果和珍稀靈獸數不勝數,天下修士所嚮往的第一宗——朝天宗,就坐落於此;西州氣候炎熱,植株較為稀少,相傳是上古時期諸神混戰的戰場,煉器師和火靈根修士最喜歡去的地方;東州最為神秘,因為這裡的隱士家族不計其數,所修功法千奇百怪、防不勝防,且皆由族內傳承,外人很難得知。

中州準確來說並不是一個州,而是一座巨大無比的通天高柱,自鳳雲大陸在時,它就在了。

像一個曆經風霜卻沉默寡言的老者,冇有人知道它為什麼在那,也冇有人知道它有什麼用。無法破壞,無法攀爬,既不會傷害人,於修行一道也冇有什麼用處。久而久之,大家也就懶得管它了。

此時,南州一個靈力稀薄卻安靜祥和的小村莊裡。

李家村。

春日的晨間,天光還未大亮,雲霧將散,空氣中還帶著些微寒氣。

李田出門時打了個寒噤。

他今天特意起了個大早,揹著個揹簍準備去鎮上買東西,卻冇想到遠遠地就看見村口坐著個小身影。

“阿蘅?”

“李叔。”時蘅站起身乖乖喊人。

“哎呦,這天冷的,怎麼在這坐著啊?”李田看著乖巧白淨的小孩,心疼得不行,絮絮叨道:“還冇吃呢吧?你嬸子蒸了包子還有剩的,走走走,彆在這坐著了,去叔家吃飯。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餓著。”

說著就伸手要牽著時蘅回去。

時蘅微一側身,躲了過去,看著他的揹簍,轉移話題道:“李叔你是要去鎮裡嗎?”

李田也冇強求,隻歎了口氣:“你這孩子......是啊,最近你雙喜妹妹老是說在家裡聽到了什麼動靜,我想著大概是有老鼠,就準備去鎮上買點驅鼠草,順便也買點零嘴和菜苗什麼的。你有冇有什麼想吃的?李叔給你買。”

時蘅看著麵前這個老實質樸,滿眼慈愛的李叔,有些出神。

昨夜時蘅斷斷續續的做了一個夢。

一個連續的,關於時蘅的一生的夢。

太過真實,以至於他醒來後心緒不安,穿上衣服便來到村口,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。

夢的開始就是李田在今日去了鎮上。

村裡離鎮上雖然有些遠,但是按一個成年男人的腳程,最遲傍晚就能回村。可不知道為什麼,這人一去不回了。

李田一家急壞了,去鎮上找,一連找了三天,也冇找見。一個大活人,就這麼冇了。

時蘅家與李田家關係很是親近,那幾天他也在幫忙找人。

然而誰也冇想到,人還冇找見,更大的災禍就來了。

那是李田失蹤的第四天。

時蘅正在家裡收拾母親留下來的東西,突然就聽到外麵傳來嘶吼聲和尖叫聲。

時蘅跑出門去,就見到了一頭靈獸,像是畫本子裡形容的那樣凶惡和可怖。

它足有兩個成年人那麼高,身形似虎,頭上長著鋒利的尖角,渾身漆黑,帶有點點白班,雙目彷彿血一樣紅,齒牙尖銳,發著森森寒光,嘴裡還咬著個孩子。

那個孩子是李雙喜,李田的女兒。

眾人哭叫著,逃竄著,可無濟於事。

妖獸一仰頭,“咕咚”一聲,就將李雙喜吞入腹中。

突然,那雙血紅色的獸瞳一轉,穿過房屋與人群,直直地望向了時蘅。

跑!

快跑——!

時蘅腦子裡隻有這一個念頭。

他手腳發軟,幾乎要跑不動跪倒在地上。

不,不行!

不能死!

可普通人類在這樣龐大的怪物麵前,如同螻蟻。

時蘅彷彿能感覺到大地隨著身後那個怪物的奔跑在震動。

越來越近了,越來越近了!

妖獸嘴裡的腥臭味就在時蘅鼻尖!

跑不掉了。

然而在被妖獸吞入體內前一瞬間,時蘅眼前一黑,失去了意識。

再次醒來,是在村子後山,那間時蘅父親進山打獵時住的木屋裡。

這木屋在他父親還在世時,一家人偶爾會住一段時間,但是自從父親離世,就再冇來過了。

等時蘅跌跌撞撞地下山,村裡已是滿目荒涼。

…………

“阿蘅?怎麼不說話?”

時蘅回過神,搖搖頭:“冇有。李叔我餓了。”

“哎呦!走!你嬸子今天蒸的包子可香了。餓了吧,來,先吃叔的。”李田喜笑顏開,從身後的揹簍裡拿出了準備進鎮時路上吃的包子,往時蘅手上送。

時蘅並不餓,又推辭不過,隻好接下來了。

“謝謝李叔,給你添麻煩了。”

“害!瞧你這孩子,跟你李叔還瞎客氣什麼。”

時蘅抱著熱乎乎的包子,跟上李田。

不論如何,得先拖住李叔,不能讓他去鎮上,就算要去也得一起去。

畢竟......

村子遇難後,由懸日門派門內修士駐守,說妖獸還未除儘,不許閒雜人等進入,原本村裡的倖存者已經去另謀生路了。

靠著這個說辭,他們趕走了時蘅。

時蘅徹底冇了家,隻能四處流浪乞討。

可一個九歲的小孩子,去哪裡能不被欺負?

但好在他意外覺醒了靈根,是五靈根。

靈根分金木水火土。靈根越少越好,越少越稀有。

畢竟越少修煉就越快,現在的修真大能,冇有一個是雜靈根。

與之相反的是,如果靈根太多,一是適合的秘法寥寥無幾,二是靈根之間容易相撞,修行不易不說,還容易出事。

世間大多都為凡人,□□笨重汙濁,靈氣無法入體,便修不了仙,得不了道。

有靈根者不多,可隻要是有,哪怕是最垃圾、最被修士瞧不起的五靈根修士,都會選擇離家去尋仙山。

凡人一旦選擇踏上修仙之途,成為修士,幾乎是斷絕凡世塵緣。

仙山渺渺,非人力所能企及。何況修士壽數不知幾何,而凡人隻有寥寥數十年。

時蘅想去仙門,想尋找離家的母親。

凡人尋人如同大海撈針,可若是修士就不一樣了。

仙器、術法、能人異士,哪一樣都比他自己找來得快。

但可惜三靈根以上都被視為雜靈根,稍微說得上名字的仙門都不會招雜靈根的弟子。

更何況時蘅的五靈根。

時蘅隻是鬱悶了一會便想開了,俗話說,有總比冇有好,有靈根至少不會被普通人欺負。

至少能活下來。

求仙問道尚且太遠,填飽肚子纔是第一要緊的事情。

他就這麼磕磕絆絆長大,一路流浪,一路尋找母親。

每到一個地方,都會在酒樓瓦市找個地方打雜,這裡亂七八糟的傳聞最多,能得到的訊息也多。

直到有一日他在酒樓給人上菜時,聽到了懸日門被滅門的訊息。

滅門者叫李田,是一個魔修。

一個修士喝著靈茶,嘲笑道:“李田?居然有魔修叫這個名字?太土了吧!”

坐在他對麵的修士冷哼一聲,麵目嫌惡:“肯定是為了隱藏身份,魔修果然陰險狠毒!”

那修士應和著笑道:“就是,就算是隱藏身份那也不會取這種名字吧?魔修真是胸無點墨。”

眾人便又鬨堂大笑起來。

據說那日他一人持劍上懸日門:“當年你們為一己之私,害我妻子和一雙兒女死於非命,又怕事情敗露,殺我全村人。今日,我便要你們血債血償!”

屠完滿門後,大笑三聲離去。

又於四日後,被人發現死於一處荒涼之地。

時蘅在李田死前曾與他見過一麵。

他是在李家村的遺址上,找到的瀕死的李田。

那時的李田已經完全冇有了時蘅記憶中“李叔”的憨厚善良模樣,就是一個看起來凶殘又狠毒的魔修。

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,一條手臂已經被利器斬斷,傷口還在不停流血,全身上下鮮血淋漓,望向時蘅的目光警惕又猙獰。

時蘅幾乎不敢上前相認。

李田卻似乎認出他了,不可置通道:“阿蘅?”

時蘅才上前,動了動僵硬的手指,沉默著為李田包紮傷口。

他們聊了很多,更多的時候是李田在說,彷彿這些年都冇好好說過話:“當初我回村後,村裡一個人也冇了。那群畜生說,那妖獸一直住在後山裡,受了驚才突然發狂,村裡人全被它吃了。可我不信,怎麼就這麼巧全死了?後來,我從回溯鏡裡看到了真相。”

“那妖獸是他們宗門專門養來輔以入藥的藥獸。它從懸日門跑出來,躲在村裡。藥獸逃走,他們看管不力不敢上報,隻能偷偷找。在我們村發現後,就和它打鬥起來了,再之後,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,藥獸發狂,開始四處殺人。藥獸一旦沾了人命,就要被當場誅殺!”

“可藥獸何其難得,他們根本捨不得。更何況我們村處於他們宗門地界,在他們的管理範圍內,被他們的藥獸殺了,傳出去,他們整個宗門都要被問責!於是死的,就隻能是知道這件事的凡人。哈!多可笑!全村人的性命,在他們眼裡竟然還不如一頭畜生——咳!咳咳!”

李田氣急,咳出了一大口黑血。

時蘅趕緊給他餵了一顆丹藥,想要幫他調息。

“不用了,”李田卻擺擺手,身上的氣息越發微弱:“彆浪費丹藥了,我活不了多久。殺了那群畜生之後,我就冇想要活著。死前還能再見到你,知道你還活著,我已經心滿意足了。”

李田已存死誌,再加上身上傷勢過重,就是大羅神仙來了,也無力迴天。

時蘅便什麼也冇了,隻是安靜地陪在他身邊,安靜地聽。

就像從前那樣。

李田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,這個時候他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,說的話也是冇什麼邏輯,想到什麼就說什麼,還會重複著說:“修仙一道並非坦途,你出門在外,要萬事小心......當年我要是冇出去就好了,不至於連他們一麵也冇見到......桂蘭......雙喜……一樂......”

回憶起家人的時候,李田眉目間的煞氣消散了些,眼底帶著幾分溫柔與眷戀。

恍惚間,時蘅彷彿又看見了那個忠厚善良的李叔。

“走吧,我要去見你嬸了。走吧。”

天上淅淅瀝瀝下起了雨,時蘅將來時買的兩個包子放在了李田僅剩的一隻手上,轉身走了。

風雨中傳來了李田低啞中帶有一絲釋然的聲音。

“阿蘅,要平安。”

時蘅步伐一頓,頭也冇回,繼續走著。

淚水混合著雨水,墜落在地上,很快就不見了。

當初李田為什麼一去不回?他一個普通的凡人,又是如何得到回溯鏡這樣傳說中的靈器?怎麼成為了魔修?

可李田刻意冇提,時蘅也就懂事地冇問。

不論為什麼,這件事的結果就是李田成了魔修,但也報了仇。

故人已逝,生者能做的,隻有逢年過節,祭拜一二,聊以慰藉。

李田死後,有人想將他的魂魄搜出來,隻可惜,他死的太徹底,竟然連一絲魂魄也找不到。

看熱鬨的,恨他的,唏噓的,都因為他的死而散了。

又是半月,在一處靜謐的山上,時蘅找了塊視野開闊的地方,將李田零碎的屍骨埋葬於此處,又為王桂蘭,也就是李嬸,還有李一樂和李雙喜建了個衣冠塚。

他看著眼前的墓碑很久,很久。

直到一陣風吹來,將一片樹葉吹在時蘅的額頭上,好像是李叔在說:“阿蘅,你該走了。”

-,揹著個揹簍準備去鎮上買東西,卻冇想到遠遠地就看見村口坐著個小身影。“阿蘅?”“李叔。”時蘅站起身乖乖喊人。“哎呦,這天冷的,怎麼在這坐著啊?”李田看著乖巧白淨的小孩,心疼得不行,絮絮叨道:“還冇吃呢吧?你嬸子蒸了包子還有剩的,走走走,彆在這坐著了,去叔家吃飯。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餓著。”說著就伸手要牽著時蘅回去。時蘅微一側身,躲了過去,看著他的揹簍,轉移話題道:“李叔你是要去鎮裡嗎?”李田也冇強求...